李勤璞 俞云龙/文

照片由复旦大学图书馆古籍部提供

　　自2013年衢江区着手评选历史文化名人开始，笔者有机会接触了衢江这片土地上诸多先贤仁人的事迹，且收获颇多。期间，受袁采的《袁氏世范》启发最大。

　　南宋(1127年—1279年)时期，衢州属于西安县。袁采这位南宋的贤人，就出生在这里。他字君载，号梧坡。因资料欠缺，袁采的生平事迹不能详悉，仅知其早年做过太学生，孝宗隆兴元年(1163)考取进士。此后，乾道四年(1168)任萍乡县主簿，淳熙五年至九年(1178—1182)任乐清县知县，淳熙九年转任政和县知县。至迟绍熙元年(1190)担任婺源县知县，绍熙三年(1192)仍在任。最后的官职是监登闻鼓院或监登闻检院，乃为司法方面的职务。儿子袁景清也很优秀，开禧元年(1205)考取进士。

　　袁采担任县主簿和知县以后，作为活动于基层社会、为政一方的父母官，留心吏治，致力于化民成俗。今日由相关方志所记他的行迹，以及他自己的撰述，都能看到袁采勤勉施政和拳拳牧民的热情。当时官员杨万里奉命调查官员的政治，特别提到知徽州婺源县袁采，赞他“三衢儒先，州里称贤，励操坚正，砥行清苦，三作壮县，皆腾最声”。袁采来婺源后，痛改弊政，“自是诸邑之民，皆得安堵”。在清代乐清县志和民国政和县志里，都记载着袁采被奉祀于本县名宦祠的事。

　　时代湮远，袁采贤良的美名传至今日，可以说依赖于其所著的《袁氏世范》。此书有三卷，第一卷“睦亲”，谈论父子、兄弟、儿女、共居、宗亲、结亲等事情和关系如何去认识和对待。第二卷“处己”，谈论的是个人的处世与为人的修养。第三卷“治家”，谈论怎样理解和对待家中奴仆佃户，如何处理田产、赋税、债务等事情。每卷之下，一条一条叙述，简短明快。看宋刻本，各条的页眉又有临时加上的识语(到《知不足斋丛书》本就变成每一条的正式标题)概括要旨。通篇是一部持论明确的实用手册，易为民间领会。

　　明清至今，一般是把《袁氏世范》作为家训来理解和流通的。清代《四库提要》称誉此书为仅次于颜之推的《颜氏家训》。何为家训？当然早有榜样，例如南朝的《颜氏家训》、唐欧阳询的《艺文类聚·鉴诫》、吕祖谦《家范》、柳开的《柳氏家戒》、司马光的《温公家范》等，以及袁氏之后的《教子斋规》。这样的理解和运用，属于这部著作在中国社会上的生命，但撰者的初衷，并非如此。

　　绍熙元年(1190)，袁采在刻本后序里说到，他想写的这部书，行文上要浅显而直率，普通乡间不识字的人也能懂，“姑以夫妇之所与知能行者，语诸世俗，使田夫野老，幽闺妇女，皆晓然于心目间。人或好恶不同，互是迭非，必有一二契其心者，庶几息争省刑、俗还醇厚”。要论的是“世俗事”，内容超出一般家训的范围，更具体委细和宽广，乃是关于世俗事务的教训之书。

　　作者的自期是如此，实际上，书中有明显的时代与地域生活的内涵，很多条应该是他任官时候处理民间诉讼等事务的片段描述，以及对这类事体的基于深沉公德心的反省，因而还具有史料价值。

　　在那时至今的中国汉文化社会，这部撰述生命力不衰，成了为政与持家的镜鉴，有很多木刻本和铅印本，后又改头换面编入《事林广记》《居家必用事类全集》《古今图书集成》等多部类书。其深刻持久的教化作用已经融入中国人的生活与情感。近年更是有铅印本、白话通俗翻译本开始流通。

　　海外方面，清代时期，此书在日本越南流行。日本江户时代，则把它作为庶民的教科书流传，有汉文加训点刊本《世范校本》，1850年初刊；越南阮逸(1793年—1871年)所著家训书《阮唐臣传家规范》采录了《世范》十八条。晚近有日文、英文译本(西田太一郎译《袁氏世范》，1941；Patricia Buckley Ebrey, Family and Property in Sung China: Yüan Ts'ai's Precepts for Social Life, 1984,2014)，以其作为史料从事的历史研究很多。

　　《袁氏世范》写定于淳熙五年(1178)乐清县知县任上。袁氏还有不少各种性质的著作计八种：《乐清志》《政和杂记》《县令小录》《信安志》《阅史三要》《经权中兴策》《千虑鄙说》《经界捷法》。从书名看，是就其为政之地和家乡作的方志撰述和基层施政(古称“经济”)经验归纳，足见其好学深思，热心世道，惜皆未流传下来。四篇文章和一首诗，因为收录于《乐清县志》，留存至今。这些诗文记录了他一时一事的行为和情愫，至今仍然明丽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