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 2015.07.16 来源:超级管理员
严浩强
堂姐出嫁之日,天气出奇的晴好,冷暖适宜,昨晚还说着要下阴雨,这天未料想是个艳阳天。
堂姐是我二伯父的次女。虽说我有着众多的堂姊妹,唯独与她相处融洽,最为亲近。倒不是因我小时乖巧可爱,主要还是堂姐生性仁慈,心地良善,懂得时时处处呵护着我,与亲姐姐毫无二样。母亲时常提及堂姐对我的好,在我尚为婴儿之际,母亲忙里忙外,往往无暇照顾襁褓中的我,堂姐还未上学,便常常唤她过来,把我放进摇篮里,让她在一旁摇晃着,母亲也好脱身去干些家务。有时不等我母亲去叫唤,她也会主动跑来帮忙照看。
稍后长大些,堂姐已入了学校,每逢放学或假日,我总爱像小尾巴似的跟着堂姐,夹在一群女孩之间,玩起踢鸡毛毽子、跳牛皮筋、粘贴糖果彩纸等女孩们喜爱的游戏,采桑葚、捉知了、摸河蚌、割猪草也是常有的事。等我上了学,堂姐时不时辅导起我的学业来。即便她参加工作后,也时常会到我家看我们,捎带些好吃的给我。
到了二伯父家,只听得人声喧闹,大人们忙着手里的活,小孩们在门前屋内追逐欢嬉。灯火将屋里房外照得通明,房门和屋内立柱上都贴着红对联,窗户上也全是手剪的囍字或讨吉的窗花,堂前挂满贺联,红烛的焰火映得人面如桃花。案台上摆满了万年青、胭脂染红外壳的生鸡蛋与花生,还有猪头和宰杀后留下尾羽的雄鸡。
二伯父曾是戏班演员,吹拉弹唱样样俱会。女儿大喜,他特设了个隆重的坐唱班,亲自上阵鼓吹。
饭后,堂姐去城里的婚纱店化妆。待她归来,已是下午。堂姐披着一身洁白的婚纱,朱唇粉面,柳眉凤眼,脸上漾着微笑。她在众人的注目下,走进婚房,坐在床沿,静候着心上人来接她。
我和诸多小孩围堵在门口,新奇地看着里面的新娘。堂姐示意我过去,可不知怎的,我竟不敢进去,只是怯怯地躲在一旁。
此时,门外响起一阵鞭炮声,是迎亲的队伍来了。我们这些小孩按照事先的吩咐,立刻搬来条凳横放在大门的正中,和大人们一起阻挡着不让媒人进来。要等媒人磨破嘴皮、说尽好听和求饶的话,再交出足够的礼品,才放行。所谓好事多磨,过了这一关事情还未结束,接下来是对新郎的考验。婚房里,堂姐由伴娘陪护着,把房门紧紧栓着,尔后伴娘故意提出种种刁难与问题,让站在门外的新郎完成和回答,直至满意为止。
开得房门后,新郎献上鲜花,并为堂姐戴上婚戒,然后手挽着手走出房间,媒婆紧随其后,在堂姐头顶上方手举着一扇贴有福字的米筛,一并跟着出来。到了堂屋,媒婆再端上一碗煮好的面条和鸡蛋,让堂姐象征性吃了点。临行前,亲朋好友都上去向新人说些祝福和叮嘱的言语,伯母和我母亲两人眼睛湿湿的,堂姐的双目也是微红。
鞭炮骤响,烟花四射,鼓乐声声,堂姐最终还是要出发了。我站在欢送的人群中,目送着她从我的身旁缓缓走过。那一刻,我莫名地幻想着,自己要是个七八岁的小孩那多好,可当作童男站在堂姐的身后为她牵婚纱了,这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想到这,我的心里不免失望极了。望着堂姐渐行渐远的身影,我突然鼓起了勇气,朝堂姐大声叫喊了一下:“姐!”可周围的声响淹没了我的声音,堂姐根本无法听见,那爆竹燃放过后留下的弥漫硝烟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
从此,堂姐远嫁他乡,一年半载难得见到几回。自那以后,每每看见别人姐弟俩手牵着手亲密无间地行走在一起说说笑笑时,我都会投去艳羡的目光,想起自己的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