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

　　我出生在农村，念书的所有费用，全靠母亲挣工分来替我交纳。因此，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也为了日后能自立，自念初中起，我的暑假都是在挣工分中度过的。

　　我是1977年念的初中，那时16岁。第一个暑假时正是夏收季节，头天，母亲给我买了镰刀，手把手地教我用。母亲说：“孩子，好好学吧，往后咱得靠挣工分过日子。”

　　第二天，我随社员们来到田头，觉得啥都新鲜，便劲头十足地举镰开割。才割出丈把远，便觉得手痛腰酸，那讨厌的小青虫咬得人又痛又痒。正想跑到溪里去擦洗歇息一下，突然在我的左右两边追上几个小伙子。只听到“唰唰唰”的镰刀声，稻子就像一阵风似的倒下。不一会就将我拉下一大截。我知道他们是要给我来个下马威，我也就什么都不顾了，摆开架势紧紧地咬着他们。虽然我始终也没能跟上他们，但一直到尽头，我也没伸一下腰。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是给我评工分的时候了。这是件大事，靠工分吃饭的，谁不看重它。母亲说：“我们也不跟人家多争。四分五差不多了，评不上这个数，你也要跟他们摆摆理！”匆匆地扒了几口饭，支着散了架似的身子到了队部，看到昏黄的油灯下黑压压地坐满了人。我知道他们今晚是为我而来的，想到这里，我就像读书时赴考一样，心跳加快了。

　　“孩子，你娘没来？”队长看到我就问。“那就开始吧。大伙看到了，这孩子身子是单薄些，手脚也不大利索，可他肯吃苦不偷懒。大伙掂量掂量给哪个分合适。”队长说罢，却无人应声。看到这阵势，我想我一个没人撑腰的人家，他们还不是随便给个底分算了！

　　“定五分五怎么样？”我正想着，队长又开口了。五分五可是个高分呀，队长是看我家缺劳力，有意要照顾我？但是能通过吗？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了。

　　几个队委都点头同意，其他社员有的说值有的说差不离，也同意评这个数。“我们有意见！”白天在我面前露过手的几个小伙子，却突然叫了起来，“我们去年就出工了，现在才七分底分。他一个学生娃子凭啥定五分五？”我刚定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看到人们为我而争吵，心中一阵慌乱。队长向他们解释什么，我也没听进去，只觉得一片闹哄。好一会，吵声才平息下来，只听见队长一字一板地说：“评五分五，大伙没其他意见，就定啦！”

　　记工员扫了大伙一眼，然后在记分簿上端端正正地写上我的名字，填下分数……　回家的路上我十分高兴，急切地要向母亲报喜。那时五分五工分虽还不值我现在抽的一根烟，但我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是人们对我劳动价值的肯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