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塘岭:一笑忘城市,翩然出郭行

发布时间: 2014.07.08   来源:超级管理员

  进门的地面上,由鹅卵石铺就的蝙蝠或鹿的图案还依稀可辨,其中沉浸着的是主人对生活的那一丝期盼。

  如今,老屋已有124岁的屋龄,但天井横梁上的人物表情仍然栩栩如生,清晰可辨,几乎算得上是村中保存最为完好的一栋老宅了。

  有燕子在老屋梁下衔泥筑巢,老屋因为有了呢喃的燕语而更添了一丝灵动的气韵。

  那些风烛残年的古老豪宅、高门府第,似乎一色的明韵清风。行走其间,赞叹与惋惜之情交织萦绕,如同狭窄巷弄之间那缕挥之不去的炊烟。

  记者徐丽实习生朱梦琦通讯员姜君/文徐丽/摄

  连日豪雨过后,盛夏的阳光再次铺满了街道,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沥青路面而是午后炽热的阳光。此刻,就在离城几公里之外,一脚踏进西区白云街道双塘岭村中安静的小径,逼仄狭长的弄堂像是连接炎热与清凉地界之间的通道,那透着幽凉气息的味道,让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远离了匆匆的人、匆匆的声音和匆匆的灯光,蛩音踏响在这个安静的村落,转角只见三两个正在捉迷藏的孩童,稚嫩的童声传到巷子的另一头,打在斑驳的青砖照壁上,又被穿堂的风给送了回来。

  当一个村庄距离城市过近,实在让人很难定义,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飞速扩张的城市和城镇化的脚步让这个曾经寂寂无名的小村庄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当拔地而起的新楼房渐次替代了几代同堂的老宅,那些从明清时期保留下来的牛腿和雀替逐渐失去光泽,老屋的破败荒芜,实在令人扼腕叹息。而不远处依旧是那青山一痕、碧水一湾,映衬着遥遥相望的鹿鸣山,又让人心中生出些许安慰来。

  午后微醺的风吹过,离离青草随风倒伏,美人岭后的那两方塘水,仿若古村胎记,刻入双塘岭无声的光阴梦中。

  置身于这片青青草海当中,我们的思绪随塘水中飞快流徙的云朵抵达昨日的村庄。翻阅《衢州地名志》,书里关于双塘岭村的记述却只有寥寥几句话:“位于姜家山东北0.5公里,呈椭圆状分布,共242户,1101人。地处黄土山岭上,旁有两口水塘,清末地属嘉庆乡五十五都一百二十九庄。”时变景迁,当村中的年轻人纷纷涌向城市、曾经知晓那些历史变迁的老人们相继谢世离去后,唯独一首不知何人撰写的小诗至今仍在村中流传——“离城五里一村庄,美人岭后两方塘。柳条倒挂青又青,塘下梯田养灾荒。”

  88岁的张学俊在双塘岭生活了一辈子,他告诉记者,村庄的旁边有一个山岭,形状酷似一男一女,两两相望,又恰似美人,因此得名“美人岭”,而美人岭后有2个红砂岩自然风化形成的水塘,这便是村名的由来。“说来也奇怪,不管年成有多干旱,这两口塘水从来不会干涸。”在老人从小听到的故事里,双塘岭村的“建村”其实并不容易——据说,双塘岭村的祖先其实是安徽高桥人,明末清初时,来自高桥的一家人举迁至九华的源口,最后来到了双塘,适逢大旱3年,而双塘岭最初的拓荒者们也正是靠着这两口塘水,度过了最为艰难的那一段岁月。

  既说起了美人,倒是还有另一段轶事可考。史料记载,明代万历45年,进士瞿溥受皇命到衢州任知府,他在泛舟南下途经扬州时,结识了一赵氏女子,两情相悦,即纳之为侧室,携其来到衢州任上。在经过双塘岭村附近的鹿鸣山时,赵姬望着衢水泱泱,对岸景色与家乡无异,喜不自胜道:“碧水如斯邦水!”民国《衢县·碑碣志》中亦有关于赵姬的记载:“赵姬,广陵人,娴雅知礼,聪慧过人,绝色佳丽,喜鼓琴,晓音律,弈棋樗蒲皆清通,而奏《琵琶十八拍》卓绝一时。”然而,自古红颜薄命,二人琴瑟和鸣的日子仅过了2年时间,赵姬早逝,瞿溥痛不欲生。他将赵姬安葬在鹿鸣山,认为此处既然似同扬州,安葬赵姬于此,即是让她回到了故里,又遍植白梅于墓周,故赵氏墓又名梅花墓。

  如今,时光的更迭几乎将鹿鸣山磨平,传说中的漫山白梅早已难觅芳踪,而诗中的“美人岭”也早已是物是人非,仅留下红砂岩上一对白色的“美人印”,无声地见证着双塘岭村的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在双塘岭村,时间并非一条笔直的端线,而成为能够镌刻一段历史进程的印章。隔着时光的长河,人们看到的不仅是双塘岭的丰饶,更有古老民俗和孝道文化所留下的斑斓华彩。

  “百善孝为先”,中国传统文化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之为“孝”的文化。当这种“孝文化”融进双塘岭村,就变成了“十月初十庙会”的孝道传承。自古以来,这里便有“双十团圆日,孝道大于天”之说,建村400多年来,每到农历的“十月初十”,村里外嫁的三代女人都会在这天回村,去村中的“小茅庵”菩萨庙祭拜村子的守护神“叶太尉”,抑或是去祠堂里观看会儿“开门戏”,然后回家探望父母,聊聊家常,尽尽孝心。

  与一代代的双塘岭村民共同见证这份亲情和孝心的,还有那座伫立于鹿鸣山上的驿亭。在过去,回乡的女儿们拎着糕点,抱着孩子,在这座亭子歇脚避雨,整顿行装,将一年的欢喜挂在脸上,期待着回到娘家那场报喜不报忧的重逢。历经烽烟岁月,这座建于民国12年的木凉亭仿佛化身成为风声雨声、沧桑山湖的生命年轮,带着父辈们祝福和期盼,成为一代代从双塘岭村走出去的女儿们人烟聚散和骨肉亲情的物证。

  “每年的‘十月初十’对村民来说,和过年是没有什么两样的。”村里的老支书郑卸洋告诉记者,“十月初十”除了女儿回家、阖家团圆外,每家每户都会大摆酒席,宴请亲朋好友一同入席,而且谁家请的客人越多,面子也就越大。此外,村里还有一家“家族婺剧团”,平时都在江西、福建等地演出,不管多忙,每到这天他们都会特地赶回村中演出助兴。

  “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回溯中国自古以来的孝道史,双塘岭的孝道传承在代代的薪火相传中省去了繁文缛节,留下的是更为人性化的精神关照,流露出的是衢州传统孝道更为温情一面。

  离开双塘岭村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时。暧暧古村,依依炊烟,远远望去,错落的老宅仿如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烟霞墨色,让人不由想起清人郑桂东的诗句:“一笑忘城市,翩然出郭行。”

  透过历史的门洞,游走于旧宅间,同时也走进了古镇中老人的记忆。随意叩开一扇老宅的大门,屋内石板清亮,苔藓青绿。进门的地面上,由鹅卵石铺就的蝙蝠或鹿的图案还依稀可辨,其中沉浸着的是主人对生活的那一丝期盼。这是66岁的齐香美的家。老太太打开里院的几个房间,让我参观摆放在屋里的各种老物件,她对这些物件的故事也知之甚少,只是指着落满灰尘的老床老凳老瓷器一个劲儿地说:“都是老的,都是老的……”这座老屋承载了她大半辈子的人生记忆,也是从她曾祖母那一辈开始便世代祖传的珍贵“宝物”。如今,老屋已有124岁的屋龄,但天井横梁上的人物表情仍然栩栩如生,清晰可辨,几乎算得上是村中保存最为完好的一栋老宅了。唯一令我们心生疑惑的是老屋的牛腿却仍是初胚,追问之下才得知,原来80年前,老屋正在进行修缮,当正要雕刻牛腿的时候,日本人来了,工匠们跑光了,主人不得不放弃雕刻牛腿的打算。此后,战火硝烟,时局动荡,那些曾经文雅精致的生活,也就这样一点点地被磨光了。

  隔着岁月悠悠,今人只能感受前人模糊的身影,曾弥漫于老宅中的那份人气,曾浮动在庭院上的那阵地气,却正在急剧地消散。

  伴随着“吱呀”的推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郑卸洋凝重的声音:“这是我家的老屋,好几年没人住了。前些年下暴雨倒了一半,你看,雕花牛腿、窗格和横梁都在,多可惜呀!”他告诉我们,村里像他家这样的老屋起码有十四五栋,大部分都是清代至民国年间建的,当年日本人进攻衢城,驻扎在美人岭下,经常来附近村子里扫荡,将百姓的窗户门板拆去搭建军营。如今剩下的老屋都是在当年那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大都已经残破不堪。

  跟随着老人们的记忆,我们细细揣想昨日的村庄,那些风烛残年的古老豪宅,高门府第,似乎一色的明韵清风。行走其间,赞叹与惋惜之情交织萦绕,如同狭窄巷弄之间那缕挥之不去的炊烟。

  值得欣喜的是,双塘岭村的老宅与民俗风韵已经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重视,眼下,作为美丽乡村和新农村建设的典范,双塘岭村在老屋保护、延续传统民俗之路上有了新的探索。我们翘首期待着双塘岭村的明天,将呈现出一个更加美好的乡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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