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徐丽/文 通讯员 祝敏中/摄

　　日前，著名导演高雄杰来到衢州，为筹拍中的新作品寻找合适的拍摄地点。他探寻衢州之美，畅谈电影的魅力所在，在他看来，“电影将我们带往别处”的同时，也担任“史官”的角色。

　　失落的生活之美：

　　无尽的乡愁成就了传统文化的保护现状

　　“来到这里之前，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衢州能吸引那么多‘大家’的目光？这里的山山水水间，究竟蕴藏着什么样的魅力，能够让这些学者乡贤，甚至是海峡对岸的艺术家都驻足流连？在今天的行程结束以后，我想，我心中的这个问题，已然有了合理的解答。”5月30日下午，一身糯白唐装，理着标志性光头的高雄杰，来到位于衢江区全旺镇马蹊村乡野间的“三陶轩”陶艺工作室，与这里的主人、著名台湾陶艺家徐瑞鸿进行了一番清谈。

　　两人从台湾电影说开去，一直聊到魏晋玄学与当代生活美学，天青色的茶盏里绿茶冲了几泡，舒展开的茶叶沉沉浮浮，人间似是早已换了几回时光。“在这里，我似乎找到了一种无关乎地域的乡愁，这份乡愁不是从人们小时候所生长的那块土地中衍生出来的，它的根系是扎根自醇厚悠久的历史文化底蕴中，是每一位中国人所共同拥有的集体记忆。”

　　“衢州的乡风民俗保留得非常好，在时代的喧嚣中，仿佛一阵清新的风，让我看到了那一份失落的生活之美。这一份弥漫其间的无尽乡愁，是传统文化的天然保护剂。”高雄杰告诉记者，自己此次访衢，是为自己筹拍的下一部儿童情景系列剧《龙蛋在成长》寻找合适的拍摄地点。此前一天，高雄杰先后参观了市区孔氏南宗家庙、水亭门历史文化街区，并深入走读乌溪江湿地景区。“1995年秋天，我还是中央戏剧学院的一名在校生，那个时候我就来过乌溪江拍摄纪录片，当时乌溪江层林尽染、秋水长天的景色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时隔整整20年，当高雄杰再一次来到乌溪江，梅雨时节水涨船高，烟波如织，他直言自己再一次地被乌溪江那份不变的美所打动：“虽然与上一次来的季节不同，这次来是初夏，风光不同于秋日，但那一江碧水、两岸人家的宁静好像从未改变。”

　　无论是翠色如黛的山水风光，还是深山库区人家屋檐下风干的腊肉，晾晒在院子里的农具蓑笠，都被高雄杰收进了镜头中。两天的行程结束后，高雄杰拍着那只跟随自己走遍全世界的黑色双肩包，目光炯炯：“尽管只有两天行程，但衢州的文化韵味、地方人文、风俗传承已然令我感到震撼，我会考虑将这些元素糅进剧本当中去，以期呈现出更加完美的效果，不光是在画面风光的展现上，更多也在内涵的传统传承上。”　

　　用镜头语言来呈现城市化的命题：

　　“我所关心的，正是别人所关心的”

　　在日前刚落幕的本届戛纳电影节上，高雄杰作为受邀的中国导演之一参加了这次电影节。此前，他所执导的独立电影《王良的理想》，被法国《电影手册》原主编傅东先生评价为“当代中国最优秀的电影之一”。无论是《山歌远残》的余韵悠悠，《楠溪江》的诗意盎然，还是《王良的理想》中质朴与浮华的强烈碰撞，在高雄杰众多的作品中所体现出来的情怀、风貌、愁绪乃至乡土味，都吸引着不少影迷。而如何运用镜头语言来呈现当今时代城市化的命题，是高雄杰最擅长的部分。

　　“‘电影将我们带往别处’，我经常想起这句话，因为这是人们在走进影院的时候所期待的，我们称之为‘入戏’。我的故乡在永康，那个奔驰宝马销量位居中国榜首的地方，但同时也有着不少偏僻贫困的山村和淳朴简单执著的乡民。我想带观众走近的，正是属于这些普通人的故事。”高雄杰告诉记者，《王良的理想》这部电影没有什么使人意外的情节，只是讲述一个乡村男青年的“理想”，如何被一个乡村女青年的“愿望”毁灭了。一部分人要坚守传统的生活方式，另一部分人却希望逃离乡村，而他们最后却都成了城市化的牺牲品。

　　“我喜欢从‘小’处着手，也喜欢一切小人物的故事。他们的善与愚、倔与梦，其实都是很无奈很悲情的，高尚和鄙俗、纯真和狡黠在他们身上很统一地并存着，但他们不一定自知。事实上，城市化过程中良心或者良知的缺席才是最让人心碎的。”高雄杰说道：“在这样一个经济转型的时代，需要付出代价的人实在太多，这就是所谓的阵痛吧。这些底层普通人所付出的艰辛和所历经的心灵阵痛，甚至以生命为代价的朴素经历往往都是难以言表的。我所能做的，就是讲述这样一个故事，算是对他们的祝福，又算是一种祭奠，祭奠一种微弱的底层的渴望和挣扎。牧歌时代结束了，即便农夫也不再有闲暇吟唱牧歌。我们的思虑不能不变得沉重和忧虑，那虽然会损失一些美，但更真实，更切近实际。于是我希望通过电影的语言把这个故事讲述出来：百姓众生的生活，朴素，无奈，挣扎……这是一种简单真切的民间记忆——苦涩的和悲情的青山大地上写着的民间记忆。”

　　值得一提的是，高雄杰在自己执导的多部影片中，都自然地融进了具有地方特色的民间曲乐。国家级非遗永康鼓词便是借助他的电影走出国门，得到了众多国外观众的喜爱。在韩国釜山电影节上，各国评委一致表示“这是世界上最美的音乐”。“据我所知，而今永康只剩下六七名鼓词艺人。许多珍贵的民间文化，正在随衰落的乡村而飞速地老去，直至消逝。”高雄杰表示，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他在执导的过程中，有时候会特意让电影担任“史官”的角色，开始记录历史：“历史其实是很脆弱的，不只是我电影中的江浙乡下，任何一个地方都承载了在那里生活过的人的集体记忆。对于任何一个个体来说，这份集体记忆无疑是灵魂的扎根之所，只有有了这个地方，灵魂才不至于漂泊无依。”

　　“我所关心的，也许正是别人所关心的。”高雄杰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来关心那些容易被遗忘的人们：“我一直相信，百姓演绎的历史是最真诚、最真实的历史，百姓是故事最好的表演者和讲述者。”

　　-人物简介

　　高雄杰

　　浙江永康人，中国中央戏剧学院电影电视系副主任，导演教研室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曾担任多部电影、电视剧、纪录片、MTV、电视广告片的导演与摄影，同时创作了多部电影剧本、电视剧剧本，是目前国内比较活跃的影视编剧、导演。影视作品《楠溪江》《山歌远残》《姐妹兄弟》等曾获国内外电影节多个奖项，其独立电影作品《王良的理想》入围46届卡罗维法利国际电影节及第15届韩国釜山国际电影节；其编剧作品《孟二冬》获第十一届中宣部国家“五个一工程奖”。

　　导演高雄杰　高雄杰(右一)与定居衢州的台湾陶艺大师徐瑞鸿(左一)倾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