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贞

　　三月的江南，满目苍翠，马兰头、地衣等鲜味挨个上桌，而顶顶少不了的当属春笋。年前上桌的是冬笋，少而贵。春节过后，春雷滚滚，竹笋便破土而出，此为春笋。于是乎，江南人家三月的餐桌就成了笋的宴会，你瞧，肉溜笋片、酸菜炒笋片、油闷笋块，还有最让人放不下筷的是笋煮咸肉。

　　休息日，去了东案乡梅树底。知道那里山高笋多，出门前，到丈夫的钓鱼工具箱里，翻出他挖蚯蚓的小铲。丈夫不解，此去爬山没说钓鱼啊？我说带上可挖笋。丈夫一脸的不可思议，显然是想像不出，他这挖蚯蚓的小家伙如何用来挖笋，我懒得管他。

　　车到梅树底，白菊花尖还要往里。山道逶迤，阳光暖暖地照着，脚下溪水潺潺，一路相伴倒也热闹。一路走一路歇，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两个多小时。遇到下山的游客，一打听，距山顶还有一半路程，我顿感气馁，脚也酸了气也喘了。好在再行一程遇有人家，于是我不再爬，移去门前坐等同伴回来。

　　屋内一奶奶，正在切笋片，我很诧异。前后人家都下山了，她怎么还在此？奶奶说，她家也搬下山了，今天一大早上山晒些笋干。果然屋后空地晒着一簸箕一簸箕的笋片，地上还堆放着些新鲜的竹笋。得知我从山外来，奶奶客气地问我，是否带上几根下山？想起自带的工具，便对奶奶说，自己挖可否？奶奶一指门口竹林，都是她的，尽可去挖。如此粗壮的竹笋，一根足矣。小铲刀真是派不上用场，不仅将笋挖断了，还卡住了拔不出来。还得奶奶过来大锄几下一挥，泥里的半截笋带着铲刀立刻就出来了。待同伴回来，每人从奶奶家手抱一根大竹笋，将下山的路走得颇有气势。

　　回到山脚已是日落西山，在白墙青瓦的梅家小院，将自己扔进竹椅轻摇，嗑一把瓜子，抿一口幽幽的明前清茶，看门前杏花绽放浓烈，倦意渐渐淡去。掌柜家的厨房里蒸气袅袅，一只大肚陶钵在通红的炉火上咕噜咕噜轻响，里面的热气拥挤着，一次次调皮地顶开盖子，冒出钵外。阵阵肉香扑鼻，钵内正是让人垂涎的扁尖煨咸肉。何谓扁尖，掌柜说扁尖就是竹笋的最尖端。咬下一口，果真是鲜嫩，再咬一口，就只剩一个字，香！这笋煮咸肉吃了多少年了，却独独吃不出这味。问掌柜，掌柜很是得意，说他要的笋都是自己现挖现烧的，且只选那笋尖才刚钻出泥的，这样的竹笋个头不大，却最是鲜嫩。所以这道菜也是要赶早的，过段时间上桌的就不是扁尖了，而只是普通的笋块煨咸肉。一钵看似简单的笋煮咸肉，竟是要费如此大的心思，不由感慨好东西都是用心好生侍弄出来的。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沥沥的细雨，屋檐下有了滴嗒水声，在渐浓的暮色里，听外面雨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