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 2017.02.03 来源:超级管理员
南丰后人
冬日黄昏,一个人在乡间的散步,唧唧喳喳的鸟声从头顶上传来,抬头往上一看,一群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在一棵苦楝树上七窜八跳,捡肥挑廋地从枝头上衔下苦楝子来,戏嘻得一片温馨。
我静静地观察着,小鸟似乎意犹未尽,其中一只用坚强的大嘴把果皮啄开,将里边的果肉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另一只干脆把金色的苦楝果囫囵吞枣般地咽了下去。突然,一辆摩托车呼啸从我身后开过,惊到了我以及树上的鸟伴,它们飞走不见了踪影。
小鸟们带着鼓鼓囊囊的圆肚,一边飞奔,一边慢慢消化掉苦楝子果皮、果肉中的营养物质,却把种子悄悄地带到了远方,然后排泄出来,为寂寞的苦楝树完成了播种。经过大地自然耕耘,来年的春天,苦楝子也许破土而出,这就是春天我们所见到的苦楝幼苗,几年以后,苦楝树便好梦成真,只是粗心的人们没有怎么注意罢了。
记忆之中,我常常在春天里,踏进熟悉的乡间,在房前屋后,田头阡陌,或者沟壑的某个角落里,总是可以见到三三两两生长着、穿着紫色外衣的苦楝树,细嫩的叶子安静地享受着阳光的温暖,干净的枝丫茫然地对着湛蓝的天空,自有一种隐士的风范。
熬到夏天,偶尔又见苦楝树的小花在静悄悄地萌动,只是常常躲在绿叶的海洋里,有意无意间,鼻子就会闻到一阵又一阵浮动的暗香,如果不是认认真真的寻访,也不会发现那一株株零零散散的苦楝树。如果春天走远,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背影,好像没有赶上繁华似锦的盛世。人们在赞叹万物的盎然生机,慨叹生命是如此精彩的时候,却很少能想起这一株株苦楝树忧郁的身影。
在我耕耘家乡的年轻时光,也是常常与苦楝树为伴,门口的菜地里就不知不觉地生长着几株苦楝树,青青的幼苗和地里的辣椒、西红柿青苗也不过尔尔,一时间还真的分辨不出你我他呢。不过几年之后,唯有紧靠地头篱笆墙的那两株苦楝,得以悄悄地成长,随后又被编辑进了篱笆的队伍,一起站岗,默默奉献。又过几年,苦楝树即便长成了俊俏的男子,也还是谦虚如初,哪怕小伙伴把他的身躯作为攀爬的工具,也毫无怨言。
再几年,姐姐将要出嫁了。苦楝树的腰围已经超过了大碗口粗,老父亲在那个秋收的季节里,面带微笑地砍倒了一棵,并把它锯成了一块块玻璃板厚薄的苦楝板,之后,请来木匠,打造起木箱书柜,随着喇叭鞭炮声的临近,一起作为嫁妆远去了,可是又有几个人知道是苦楝树的贡献呢?
到了寒冬腊月,门口唯存的一棵苦楝树上,淡黄色的果子已经悄然地挂在了枝头。那是我读中学的年代,由于通校走读,平常不注意保暖,手指头、脚趾头不经意间长起了冻疮,躲在被窝里好几天不想出门,母亲知道后,打下了一大把苦楝果,用布包扎起来,煮好后又熏一下,待水温合适后把我冻开的手脚放进去浸泡,连续洗几天,冻疮就收口了,我又蹦蹦跳跳上学去了,这成为我最温暖的记忆。
如今,漫步在老家的田间地头,真的难得见到苦楝树的身影了,不曾消失的仍是心底那细碎无声的情怀。曾经温暖久远的记忆,仿佛还在昨天。几十年来,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而每至故乡,只有手抚门口那棵干净利落的苦楝树,时时忆起那远去的忍受孤独的守望者,与苦楝树浪漫的忧郁一起,方才营造出一个寂静自尊的境界。
“谁识苦楝柔中刚,耐得寂寞苦也香。”如今的城市里已经很少能见到苦楝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