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须实

　　又是一年父亲节。提到父亲，我就会想起三四十年前的那半碗榨菜炒肉丝来。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父母亲都在城郊的一个农场里工作。父亲是名转业军人，当时在农场下属分场里任支部书记，可能是生活艰辛，也可能是性格使然，那时的父亲总是沉默寡言的，除了对我小妹特别慈爱外，对我们兄弟两个一直是很严肃的，记忆中从来没有父子一起游戏、玩乐的场景。

　　我那时还在江山二中(当时称江山一中)读初中，从现在看来，学校离家其实并不远，也就四五公里的样子，但因为当时的交通条件限制，读初中时我就全寄宿了，吃住都在学校，自己蒸饭、自己洗衣，只是周末的时候才回家一趟。父母亲尽管是拿工资的，可凭当时的那点薪水要供一家老小的开支，也是捉襟见肘。因此，那时几乎没什么零花钱，每周回家仅是带上一周的米、菜而已。新鲜蔬菜容易坏，带的只能是以霉干菜为主，每周一大搪瓷杯，这就是一周的菜肴了。到了现在这样的梅雨季节，吃到后半周，菜都已生霉长毛了。那时年龄小，不懂卫生，也不知道将菜放到学校食堂去蒸一下，只是每次吃的时候把上面长毛的一层拨了拨了事，继续吃。可也奇怪，这样的吃法也没得过什么病，记忆中那时的胃口还很好，每餐都要吃满满一饭盒的饭。

　　有那么一天中午，可能就是差不多这个季节吧，我正在学校寝室里准备吃午饭，父亲突然进来了，手里提了个青灰色的人造革袋子。看到我，父亲高兴地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青瓷碗来，对我说，今天到城里来开会，会议安排了工作餐，这一份没吃完，带来让我尝尝。我一看，青瓷碗中装了半碗的榨菜炒肉丝，香味扑鼻，诱人极了。我也顾不得请父亲坐下，拿起调羹就下着饭大吃起来。风卷残云，转眼，这半碗榨菜炒肉丝和一饭盒饭就被我一扫而光了。当我抹着油腻的嘴巴抬头看父亲时，父亲的表情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柔软、慈祥，充满了爱怜，眼角似乎还有泪花在闪动。

　　周末回家，和母亲提起这事，母亲说，其实父亲那天会议的工作餐也就大半碗菜，父亲吃了少量的一点就全部带到学校了，还一直和她说，小儿子住校生活太苦了。　时光已过去将近四十年了，父亲也已垂垂老矣，到了时刻需要别人照顾的年纪，但每每想起他，我总会想起那半碗榨菜炒肉丝来，香味扑鼻，萦绕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