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 2015.02.26 来源:超级管理员
牛牛
母亲在世时,每每吃年夜饭,都要唠叨我小时候的顽皮淘气:“那夜你娘娘(祖母)煮好了全部粽子后,用粽角糯米粘好了你的木刀,一直烘在炉灰上等到天亮……”
转眼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街头巷尾那些学着梁山好汉的伙伴们,如今四下走散,天各一方。那些鲜活的面容似水般悄无声息地流远了……
那一年,年关逼近,大墙门内的众好汉都亮出了自己的得意兵器,首领廖桑泉今年居然拥有了一柄“尚方宝剑”!剑鞘上的双面小圆镜在阳光的反射下照得我头晕目眩,另外几个马屁精赶忙把他拥上了第一把交椅。
今年我底气很足,但我要含而不露,因为从去年因为没有“真”家伙而“校场受辱”后,我把平时上学前的早餐进行压缩,只吃油条烧饼,把咸豆浆替换成白开水,每天节约出三分钱。又花了三个晚上从祖母那硬磨出八角,就飞奔到衢城的南街文具店里,买到了那柄心仪已久、望眼欲穿的青龙偃月刀。
“哼!这把刀是不轻易亮相的,我要在正月初一的校场上(老公安局对面的操场)闪亮登场!”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把刀悄悄藏在马桶旁大柜背后的空档里,那个大人的手伸不进去的地方。
在旗杆巷这边家里,老祖母带着我在晾粽子,一挂粽子有六七斤,叉在铁叉头上,往屋檐下的钉子上挂,她又是“三寸金莲”,手上一用力,两只圆规似的脚就站不稳,一不稳就很难挂到钉子上。我心里一急,早把老爹让我帮祖母挂粽子的指令扔到爪哇国里了,象征性地帮提了几挂,趁祖母转身仰头挂粽之际,“唰”地一下就溜了。尽管她扯着嗓子瞎喊,我只当耳边风。
上了“梁山”,看看部下的兵器:豹子头林冲的夺魂枪,武松的双戒刀,李逵的板斧……末了,“宋江”按了按尚方宝剑颇威严地开了口:“关将军,你的家伙呢?”“没,没带来。”我说。
“没带来?哈,你有没有噢,可别像去年一样用你爸自己削的白坯吧。”
我火“腾”地蹿了上来。早忘了要正月初一亮相新木刀的打算,一个转身飞奔回房,一脚踏上马桶盖探身从大柜后抽出大刀,往后一蹬、纵身一跳,“咕咚”一声落地,使一个关公拖刀计前的架式:右手提刀靠背,左手牵缰,飞马来到帐前,抱拳大吼:“未将大刀关胜参见大哥!”
“哇!”大家眼直了!你看:这青龙偃月刀,刀长五尺,刀口寒光逼人,刀面青龙张牙舞爪呼之欲出,特别是刀背上的一钩穿有一颗弹子大小的明珠,珠上带一红缨,我略展双臂,使一“雪花盖顶”招式,只见一道寒光在大伙头顶掠过,红缨随寒光如流星追月般在半空飞扬。
“呔!休得猖狂!”只见“黑旋风”挥动板斧直扑上来,未等我开口,只听“咔嚓”一声——刀背钩和弹子红缨应声落地!霎时“李逵”和我都傻眼了。我发疯般扑上去,把这不懂校场规矩的二傻按倒在地……
大年三十,累得要命的老爹下班回家,人还没进屋就嗅到一股臭味,进房一看:马桶翻了!二话没说抽了一粗柴棍,冲进了我的“忠义堂”,正在我受到攻击时,祖母迈着小脚跌跌撞撞跟进来了,从老爹手中一把夺下柴棍喝道:“你敢!我弄翻的,你怎么样?”并一把从地上拉起我,捡起那红缨。
这年除夕夜,我避难于祖母房里,哭着在祖母的柔声呵护下睡着。
大年初一,在祖母柔声催促下,我毫不情愿地睁开了双眼——嗨!青龙偃月刀!只见依墙而立的刀,依旧寒光闪闪威风八面,刀背上的红缨正红得耀眼。我顾不得冷,一把掀开祖母的被子从床上跳下,抓过大刀一看:断口处一点痕迹都没有!我大喜过望,胡乱穿上新衣服,飞快提刀,一个上马扬鞭的姿势后,直奔校场。 “阿毛——”祖母端着一碗剥好的粽子,挪着小脚跌跌撞撞追出门来时,我早已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