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的年猪肉

发布时间: 2014.02.08   来源:林新娟

当日子跨进农历十一月的门槛时,父母就把杀年猪的日子摆上了议程。

  灯光下,电视机前,父亲和母亲把全家人的属相在心中回一遍,倘若属相不相冲,带着来年再养头大肥猪的愿望,那么时间就定在属牛的日子。再翻翻日历,如若对得上周末,那父母亲脸上的笑靥就越发灿烂了,然后给孩子们、兄弟姐妹们挂电话,告知他们的决定,发出温暖的邀请。

  寒冰结了一夜又一夜,日子迈进了预定的日期。那个清晨,父亲和母亲在闹钟的提醒下双双起床,拧亮院子里的灯,转进厨房。母亲坐到灶台后,拾起柴禾塞进灶堂,划亮柴火,燃起一灶火红,一如心中的欢喜。父亲拧开灶旁的水龙头,将一桶一桶的水倒入铁锅。沸了一锅水,又一锅水。围着油亮亮的围裙,趿着一双高筒雨鞋,提着一篮杀猪工具的杀猪匠来了,于是,父亲和母亲与提着铁钩的他一同走进偏房的猪栏。

  墨蓝的天空下,星星和月亮安静地绽放着光芒。乡村的夜宁静安详,霜降似一曲轻音乐似有若无地轻淌。他们来了,抽着烟,拢着手。他们是来看热闹的,也是来帮忙的。村里的狗儿们也赶到了,或仰着头小跑,或低着头踩着小步。他们来到猪圈,于是,杀猪匠开始派工,用目光锁定目标,告诉对方该搭把手的具体部位。

  开工了!彼此一步闪进猪圈,唰一下抓住猪耳朵,父亲在后面提着猪尾巴,其他人推的推,拉的拉,将肥猪拖向院子……

  哗,哗,一桶桶滚烫的沸水倒入黄色的木桶,升腾着的水雾温暖了周围的空气。一、二、三,将年猪移入桶内……杀猪匠忙得浑身冒汗,父亲拿着一包香烟,一波又一波地给众人散烟。围观的乡亲,从嘴里吐着烟雾,也不停地哈着热气——我看这年猪该是村里最大的、这肉厚实得像堵墙、这猪腿不费点力还提不进家门哩……那些早早守候着的狗儿们,则在地上漫不经心地舔着猪血、猪毛。偶尔,它们也望望白花花的猪肉,只是围观的人群又令其望而却步,只能吸吸鼻子,将充满欲望的嘴埋向冒着腥味儿的血水与猪毛间。

  天光渐渐地亮了,辽阔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清纯的蓝来。村庄缓缓地醒来,鸡鸣狗吠声,锅碗瓢盆曲,车轮滚滚音,弹奏出农家的生活乐章。老人们来了,或拎着火熜,或捂着暖水袋,围着白花花的猪肉夸着肉好,夸着养猪女主人的手法好。孩子们来了,笑嘻嘻地围着杀猪匠转,清澈的目光中流淌着欣喜与好奇,不出半刻钟,又一哄而散奔跑在院子里。当杀猪匠提起杀猪篮,迈开忙碌的脚步时,大大小小的看客们,也潮水一般跟了去。

  忙忙碌碌中,暮色再次将村庄拥进怀中。灯火通明的堂前,坐满两桌吃“年猪顿”的亲戚朋友。杀猪匠坐在上位,今晚他是最大的,那两位帮忙提猪耳朵的乡亲也来了。还有几位围着桌子站着,捧着碗伸着手夹菜的人,这自然是自家的儿女们了。摆到桌沿的菜肴,诱惑着众多的筷子,而占据桌中央最佳位置、冒着热气飘香的两大盆年猪肉,却是众多筷子的目标明确。父亲提着酒瓶,这桌转转,那桌瞧瞧,一边加酒一边招呼众人多吃肉。劝酒、划拳、聊天,一脸的欢欢喜喜,一堂的热热闹闹。

  像往常一样,最后一个坐上桌的是母亲。忙碌了一天的她累了,围着年猪喂养了千次的她,此时此刻也百感交集了。不舍,不忍,还在她的心中上蹿下跳。所以,母亲手中的筷子只是轻轻地夹着面前的几盆蔬菜……

  墨蓝的苍穹映衬了星星月亮的明亮,也将欢愉的气氛收起,让可贵的安静主演。父亲和母亲静静地坐在灯下,一边望着电视机屏幕上多彩的画面,一边言语着有关眼前这头年猪重量之类的话题,筹划着来年再多种点玉米、番薯之类的杂粮,将年猪下得再壮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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