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知名副刊走进最美衢州38.衢州三怪

发布时间: 2016.05.04   来源:超级管理员

魏连殳

  《聊斋志异》中,有则不太起眼的故事,颇为有趣。蒲松龄借张握仲之口,讲了“衢州三怪”。“三怪”颇具威慑力,“衢州夜静时,人莫敢独行”。有一怪据说常在钟楼上蹲点,“头上一角,象貌狞恶,闻人行声即下。人驰而奔,鬼亦遂去。然见之辄病,且多死者”。传说中,神兽獬豸也是一只角,能辨曲直,杨孚《异物志》言其“见人斗,触不直者,闻人争,咋不正者”。《想象的动物》中,博尔赫斯也专门写到独角兽,还引用了埃德蒙·斯宾塞长诗《仙后》中的一段,其描写叛逆的独角兽与狮王决斗,可谓悲壮:“这时,这凶猛的野兽,/用它宝贵的角,对准敌人,/戳入树干,因此,它的角拔不出来,/为兽王狮子又留下丰盛的一餐。”相比之下,衢州钟楼独角怪不但邪恶,还专挑软柿子捏。

  印象中,鬼怪多由动物幻化而来,但例外也不少。比如日本的道成寺钟,此钟因一出爱情悲剧化为妖怪,能将普通人变成和尚,且让其忘记以前之事。这个传说在日本颇有名,为“百鬼夜行”之一,早年间,市川昆还将之拍成木偶动画短片。

  再说衢州的白布怪,“城中一塘,夜出白布一匹,如匹练横地。过者拾之,即卷入水”。塘为县学塘,离独角怪所在钟楼不远,塘边有一白练亭。不知先有白布怪的传说,后建此亭,还是先有白练亭,继而衍生出鬼怪传说?由白绢产生种种想象,倒也颇合逻辑,古人若寻短见,常常以白布悬梁。《西厢记》中,孙飞虎率大队人马围住普救寺,要掳莺莺为妻,莺莺自是刚烈不从——“我不如白练套头儿寻个自尽”。幸好张生请故人杜确解了普救寺之围。

  衢州最后一怪,后人谓之鸭怪。然而传说中,人们只闻其声,未见其形:“夜既静,塘边并寂无一物,若闻鸭声,人即病。”此塘名蛟池塘,倒也看不出与鸭子有何关联。鸭的叫声历来不受待见,某人若声音嘶哑难听,就可能会被讥为“公鸭嗓”。倒是鸭子的大脚掌,给人们留下的印象不错,陆次云《八纮荒史》提及神话里的鸭人国,鸭人“人形鹤脚”,每逢下雨,单脚站立,另一脚举至头顶,可作雨伞之用。

  前不久去衢州,闲翻旅游小册子,得知“衢州三怪”传说已被列为市级非遗。民间所信仰的神祇入非遗尚属“正常”,而将这类鬼怪传说列入,则需不俗的眼光。神话传说和鬼怪传说,均不入正史,却蕴藏着我们的民族记忆,若想了解先民心中所怕、所敬,那些想象中的神怪是很好的切入点。知堂先生说,“中国人虽说是历来受儒家的熏陶,可是实在不能达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的态度,一面固然还是‘未知生’,一面对于所谓腊月二十八的问题却又很关心,于是就参照了眼前的君主专制制度建设起一个冥司来,以寄托其一切的希望与喜惧”。如若当时人们心中无所惧之物,怕是也不会那么虔诚地崇奉神灵,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神怪相倚,成为映照先民精神的两面镜子。

  同游衢州的赵宗彪先生,最近寄来其自印画册,衢州的江郎山、乌溪江、龙游石窟,还有油菜花、铜锣糕、棕丝蓑衣,抑或是石雕白鹿、木雕水牛,皆简妙传神。《韩非子》云,画“犬马最难”,“鬼魅最易”,丰子恺却觉得,“画鬼魅比画犬马更难,其难与画佛像相同。画佛像求其尽善,画鬼魅求其极恶。画善的相貌固然难画,极恶的相貌一样地难画”。遗憾的是,这次我们没来得及去看哺育“衢州三怪”的钟楼和那两个池塘,否则不知在赵先生笔下,“三怪”又将是什么模样? (原载《今晚报》2015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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