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 2015.08.25 来源:超级管理员
朱一卉
作者简介
朱一卉原名朱益辉,江海晚报编委、专副刊中心主任,南通市作家协会秘书长,小说家。1990年起在《人民文学》《小说月报》《雨花》《山花》等发表小说上百万字,著有长篇小说《红肥绿瘦》,小说集《麦田留守者》。
烟花三月下衢州,看着清凌凌的衢江水,来到深山幽谷中的钱江源,只想弄清一个问题:那是怎样的一方水土,养育出了这么多的“最美衢州”人?水之源好寻,美之源呢?
来之前,就知道衢州的“最美”创建开全国风气之先,涌现了一大批崇德向善、古道热肠的好人。到衢州采风的当天晚上,就见到了四位“最美人物”的代表。
黄炊,“最美大学生村官”,瘦弱、娇小。我无法想象,要拥有怎样强大的内心,才能让身患白血病的黄炊在自己还没有得到治疗的情况下,把全国大学生村官为她捐助的治病款转捐给患肝癌晚期的黄山大学生村官徐锋,帮助他顺利换肝?
马建红,“最美乡村教师”,同样的小巧身躯,衢江区第四小学校长,她作出的“学校没有大楼、没有大师,但不能没有大爱”的庄严承诺挽救了三条鲜活的生命。她平静地讲述着2011年寒冬那惊心动魄的故事:外来打工的姚慧芬和两个孩子煤气中毒,命悬一线,发现学生缺课的三名老师及时上门追访,用一种“无论你在哪里,我们都要找到你”的执著,把一家三口的生命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
还有“最美医生”陈玮,全国调解能手叶兰花,她们在平凡的岗位上,用一双巧手除百病,一颗仁心解千忧。
第二天,在府山脚下巍然耸立的孔子像前,在孔氏南宗家庙里,在孔子第75代嫡长孙、袭封于民国年间的最后一任“大成至圣先师南宗奉祀官”孔祥楷的谈笑风生里,我似乎找到了答案。
孔祥楷老人精神焕发,目光如炬,他端坐在圈椅上,和一群媒体人侃侃而谈,一点也不像已是78岁高龄,他谈儒学,说新闻,充满睿智又风趣幽默。
在他从容淡定的讲述中,我似乎看到800年多前,他的祖先,孔子第四十八世嫡长孙孔端友背负着镇家之宝——孔子夫妇楷木像,在金兵的铁蹄声中,风餐露宿,颠沛流离。
那是1127年,北宋王朝覆灭,赵构在商丘称帝后,节节败退,一路仓皇南逃。孔端友追随宋高宗政权,辗转飘零,不离不弃,来到杭州。1130年,孔端友一门被赐居衢州。这是宋王朝的不幸,也是孔门的不幸,却是衢州之大幸。从此,衢州儒学兴盛,崇文厚德之风愈发浓郁。
1253年,南宋小朝廷批准衢州孔氏修建家庙,孔子世家正式分为南北两宗。具有象征意义的先圣家庙燃起的袅袅香火,立刻弥散开来,吸引来无数学子名士,将衢州的空气,熏染得文风浩荡。
王朝可以更迭,但文化之树常青。作为中国文化最典型的符号,孔氏家庙、孔门子弟在锻造一地文风、民风上的作用,不可估量。
今天,在三衢大地上涌现的“最美衢州人”,又有哪个没有得益于中国传统文化“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勇恭廉”的教化和熏陶呢?
我想,在儒学的内核中,蕴含着我们大力弘扬和倡导的价值观。这是我们中华文化的源头,这也是“最美衢州”的源头。
到了龙游石窟,我才恍然,衢州的美之源,可以往历史的纵深处追溯得更远。
龙游县城北3公里凤凰山麓,我们拾级而下,站在巨大的地下石窟中,无法不被震撼。想想看,0.38平方公里的山丘上,分布着36个洞窟,洞窟面积从1千到3千平方米,每个洞窟都从矩形洞口开始垂直向下延伸,高度约30米,顶部呈“倒斗型”。气势恢弘的洞窟中,分布着三四根巨大的鱼尾形石柱,与洞顶浑然一体。
虽然有陵墓说、采石说、屯兵说、外星文明说等多种猜测,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衢州的先辈人工开凿出来的。任何一个洞窟的开凿,都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奇特的是,每个洞壁、洞顶和石柱上都均匀地留下了一道道整齐的富有装饰意味的凿痕;更令人称奇的是,在一号石窟的岩壁上,清晰可见一幅岩雕,内容是马、鸟、鱼三种动物,线条浑厚古朴,粗犷流畅,具有汉代壁画的风格。
凝望着那些波纹般的精巧凿痕和古拙的马、鸟、鱼,我眼前恍惚出现一群赤膊的汉子,他们肌肉强健,手持铁锤钢钎,挥汗如雨,在丁丁当当的旋律中,将一块块巨石分解……忙碌紧张,但秩序井然,他们脸上是劳动的快乐,是敬业的虔诚,是职业的尊严。是的,我看到了他,那个在洞壁上雕刻马、鸟、鱼的汉子。松明燃烧,照亮了洞窟,大家四仰八叉地躺在湿漉漉的石面上休息,而那个汉子,全神贯注,气定神闲,一锤接一锤,让枯燥的洞壁逐渐生动起来,让马奔跑起来,让鸟飞翔起来,让鱼游弋起来……那是人类对艺术的追求,对美的追求,再劳累,再忙碌,再辛苦,都无法阻止。
是的,不管什么,都不能阻挡衢州人对美的渴望和追求。
临别,再喝一口清凌凌的衢江水,我的心也透亮澄澈起来。
(本文原载于《江海晚报》2015年5月15日A2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