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9月3日，周恩来在重庆出席追念张曙逝世两年大会。他在讲话中说：“张曙先生和聂耳同为中国文化战线上的两员猛将……给全民的抗战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这功绩是永远、永远不可磨灭的。”这是对张曙一生表现作出的结论和评价。

　　很多人不曾想到，杰出的人民音乐家张曙曾居住在衢城的后街巷中。衢州是他的第二故乡，是哺育他成长的桑梓之地，是他人生旅途思想成长发展的重要里程碑。

　　张曙学名张恩袭，别号绍裘、曙云，他不但是一位卓有成就的作曲家、歌唱家、二胡演奏家、演员，更是一位卓越的社会活动家，一位优秀的抗日救亡歌咏运动的组织者和领导者，是新中国新音乐运动的奠基人之一。

　　张曙的一生虽然短暂，却光辉灿烂。他为人民留下了《保卫国土》《洪波曲》《赶豺狼》《日落西山》《丈夫去当兵》《卢沟问答》等优秀歌曲。

张曙（右五）与政治部第三厅同事留影，左二为洗星海，左三为田汉。资料图片

张曙一家合影，摄于1936年长沙。 资料图片

　　“那植树的主人

　　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生于安徽歙县柔岭下一个小山村的张曙，很早就展现出了过人的音乐才华。他五岁登台演唱徽戏，还在台后弹琴，敲锣，俨然是锣鼓班里的小小多面手。

　　1921年冬，张曙随着父亲张祥观从歙县柔岭来到衢州。翌年春，张曙以优异成绩插班进入衢县第一高等小学。衢县第一高等小学是一所典型的新旧教学思想并存的学校，文言文、白话文同时教学，教授国语拼音，还增设英语、唱歌、劳作等课程。告别了传统私塾堂的张曙，在新式学堂里大大开拓了眼界，也更知勤好学了。

　　1924年7月，张曙毕业于衢县高等小学，榜中夺魁，名列第一。张曙亦在家书中写道，“……即于是月13日举行毕业典礼，列取甲等第一，此亦大人家庭教育之良所致也。男至此颇觉前途之光明，可乐矣……”

　　同年9月，张曙进入创办于1902年的浙江省立第八中学(衢州一中前身，以下简称“八中”)。中学时代，是张曙思想发展道路上的一个重要阶段。以敦品励学为训的八中，排座位有个特殊的规矩，不以个子高矮入座，而以学习成绩排位。张曙坐在最前排第一个位子，可见他学习成绩居全班首位。在八中，张曙“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他在《衢城秋望记》中写着：

　　望城外觉得：数间排列不齐的茅屋，屋顶上飘着炊烟，被袅袅的秋风吹得影踪不见，屋边一棵大树，也给吹得呼呼地响，叶儿便簌簌地落下来。还有几个强蛮无理的樵夫，拿着利斧伐她的枝条；取回家中充燃料。那植树的主人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我看着默想了一回，觉得有点‘感慨系之’了。现在中国不是像这课大树吗？叶儿呢，凄风苦雨中生活，欲哭无声的零落了！枝条呢，给强蛮无理的帝国主义侵略去得不少了！国家的主人翁还是不问不管。唉！”

　　国文教员赵世盛先生在“那植树的主人也不知到哪里去了”的上面加了眉批：“主人就是你我，不可忘却。”又在全文结尾加上批语“感慨系之”四个大字。博学多才、思想激进的赵先生对中学时代张曙的思想成长产生过极其深刻的影响，培育着他的家国情怀。

　　“男儿本该为国死”

　　青年时期的思想熏陶在张曙的内心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高小时参与闹学潮运动，“五·卅惨案”后带领“国声社”成员参与义演支援上海工人反帝斗争，成立八中学生会主张民主办学……张曙不仅疾呼救国，更把革命主张化为实际行动。

　　以学业第一的成绩毕业于八中后，张曙不顾父亲对他经商求财、做官掌权的期望，一意考取了上海艺术大学音乐系，之后辗转就读于南国艺术艺术学院和国立音乐院(今上海音乐学院)。这为他日后的抗日救亡歌咏运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国共第二次合作之际，张曙在郭沫若、田汉的领导下，积极参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工作。

　　在政治部三厅的日子里，是张曙创作救亡歌曲最旺盛的成熟期，也是他一生中最辉煌的黄金期。

　　张曙亲自辅导、组织、培训了一支又一支歌咏队，谱写了一首又一首抗日救亡歌曲。1938年“七·七”抗战周年纪念活动献金音乐大会上，张曙谱写并伴奏的《赶豺狼》《丈夫去当兵》等歌曲，引发了台下的阵阵掌声和深深共鸣。

　　“男儿本该为国死，莫念妻子小娇身……你若不幸身先死，英魂莫散喊杀声！”这几句《丈夫去当兵》中的歌词，竟一语成谶。

　　1938年12月16日，张曙随三厅到达桂林。20日，张曙组织了声势浩大的“桂林反轰炸歌咏大会”。23日，通宵达旦创作《负伤战士歌》。24日上午，张曙带新作来桂林中学征求意见。中午文昌门被日机轰炸，张曙和爱女达真遇难，享年三十岁。

　　在清理张曙遗物时，从他身上找到的，依然是一首刚刚写成的《负伤战士歌》。

　　“九歌传四海，

　　一死足千秋”

　　逝者如斯，但张曙并没有渐渐被淡忘。上世纪80年代，衢州音乐家黄吉士在搜集民间歌曲的过程中，逐渐注意到张曙这颗被遗落的明珠。

　　自1984年起，黄吉士历经十载寒暑，远搜近采，走访遗址，亲谒祖墓，四次赶赴歙县，二次登门柔岭下，奔走北京、上海、苏州、无锡、杭州、长沙、武汉、桂林等地，足迹遍及大江南北，最终铸就了海内外第一本关于张曙的传记——《张曙传》。

　　回忆成书过程时，黄吉士感慨万千。1985年正月初四，黄吉士应张曙侄儿张凤山之邀二度奔赴歙县采访，获得了珍贵的历史原件。归途行船中，一路风雪交加，银装素裹，古歙冬景，纷呈眼前。

　　正当黄吉士恍然神醉之时，猛然间轰隆一声巨响，木船摇晃欲翻，人声喧哗不止，哭爹喊娘乱成一团。在这一刹那，他脑中一片空白，心里直念着：“资料全完了，张曙生辰将成千古之谜”。

　　幸而最后化险为夷，平安起航。黄吉士也得以依据第一手资料，考证出最准确的张曙生辰。由于他的发现，引发了音乐界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中国音协筹备“纪念人民音乐家张曙诞辰80周年”活动的时间，提前了整整9个多月……

　　人民音乐出版社去年出版的《张曙纪念文集》一书中，编者亦说明“有关张曙生平的所有时间节点、历史事件、组织机构名称等事宜，请读者参照本书中黄吉士写作的《张曙年谱》”。

　　纪念是为了更好的传承。“九歌传四海，一死足千秋。”这是郭沫若先生给张曙写的挽联。纵使大浪淘沙，历史不会忘记张曙这颗耀眼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