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春秋 朱传富:遨游山水间的笔墨侠客

发布时间: 2014.05.20   来源:

71岁的朱传富说,他的这辈子共有过三次心醉神迷。

  一回是在药王山的马尾瀑下,微风带起飘渺水汽,如烟如幻;一回是在江郎山的三爿石下,枫叶荻花,瑟瑟秋凉,江郎不屈的脊梁在暮霭中似隐似现。还有一回是在龙游志棠的荷塘边,盛夏微醺的风吹来,翻卷起满池接天莲叶和无穷碧色,映衬着村舍,俨然走过一个像他的人,还有一个像她的人。两个年轻的身影骑着叮当作响的自行车穿过田埂,穿过满池荷花香,清脆的笑声落了满地。于是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做乡村电影放映员的时光,尽管日子像流水一般平淡,却也能激起铿锵回音——那个矢志要用笔墨画下家乡山山水水的年轻人,终于在古稀之年完成了自己最初的梦想。

  朱传富现为衢州市美协副主席、龙游县美协主席,他历时3年,用71幅墨色淋漓的作品,生动展示了三衢大地的无尽生态人文之美。逡巡于这一幅幅铺展于画纸上的三衢山水间,朱传富好似遨游于山水间的笔墨侠客,不顾昼夜地埋头运笔,将黄宾虹的笔墨铺天盖地地布满画面,讲述的却是他心中的空濛新雨、故园山色。

  放映员的工作生涯,任职于国家文化单位。于他而言,这段逝去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或许是守着心中作画的那份天真,才让他对往昔糊涂,唯有执笔点墨成为记忆沙滩上的颗颗明珠。之后,时常在衢州各地走动,直至2003年退休。这二十年中,他还是研习黄宾虹,在山水画上颇有见解的同袍得知,不免担心他竹篮尽湿,水自东流。朱传富却常喃喃自语:“得其天真。”是了,前二十年的沉淀,后二十年的积学,朱传富所求的不过是一句“得其天真”。

  如今,有人评价朱传富的独特画风是“近看几不类物,远观则景物璀璨”。朱传富自己说:“画画,要像也要不像。不能太具体,具体就呆板了。也不能太抽象,别人看都看不懂。画画也不要太吃力,像玩一样,乐在其中就好。”

  朱传富近照

  灵韵初成西湖畔

  来到朱传富家中,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布着米黄色毡子的墙壁,上面钉着几幅水墨画,笔法稚嫩,线条简单,那是他不满六岁的孙女信手“涂鸦”之作,“没教过,也没啥好教的。”朱传富从不刻意教授自家后辈作画之法,小孙女画画的那份天真倒像是骨子里流传下来的,浑然天成。

  寻常所见作画时都是作者立于条案之前,酣畅落笔,泼墨成云,朱传富却是立于墙前,这面墙就是他作画的“案台”,每每作画,颇有几分面壁静修之意。对于朱传富来说,作画确实是一种修行,修的是一份平淡天真。

  1943年,朱传富出生于衢州柯城。在衢州二中读书时,朱传富就喜欢画画,那时他多画人物肖像,但内心更钟情于山水画。幸运的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便有人探得那份灵气了。在那里,朱传富遇到了在学画旅途中的第一位恩师——程本一老师。璞玉在怀,蕴藏灵气,程本一老师恰恰是那位眼光独到的鉴玉人,他告诉朱传富,他的画很有灵气,并鼓励他参加中国美院附中的提前招生。不出所料,朱传富果然考入了当时的中国美院附中。尽管时隔半个多世纪,每当朱传富念起这段过往,仍掩不住对恩师的感激之情。

  “当时的中国美院附中坐落于西子湖畔,课余时间我最喜欢去位于西湖栖霞岭的黄宾虹纪念馆。当时我总在想,怎么有人能够画出这样的画呢?这样的大气磅礴,这样的墨色浑然,就像奔涌的黄河水,像青春岁月里所有的激情和梦想。”说起自己的精神导师,朱传富仿佛诗人化身,他在纪念馆反复咀嚼黄宾虹“黑、密、厚、重”的画风,徜徉在黄宾虹构筑的层层厚重、气势磅礴的山水画中。这一派自然天真之气,早在学生时代,便深深铭刻在朱传富心中,令他“沉醉不知归路”。

《志棠荷花》

《药王山》

  沉淀积学四十载

  1963年,从美院附中毕业后的朱传富被分配到龙游县模环乡做电影放映员。在那个文化普遍匮乏的年代,一部电影要在哪个村头播放的消息传播得最快,早早地就有几里地外的村民举家赶往放电影的空地上,翘首盼望电影放映员的到来。朱传富记得自己放过的电影中最受欢迎的是《林则徐》《李双双》《小兵张嘎》《红色娘子军》等,这些电影伴随着一代人的回忆,也伴随朱传富度过了无数个寂寞奔走在乡野间的夜晚。

  当时流动电影放映员是有明确的地域分区的,朱传富只能带着放映设备在自己管辖区内的一个个村庄行走,为朴实的村民带去一场场电影。电影放映员被人期盼,受人欢迎,但朱传富却像找不到自己画根的魂:“那时候觉得过得有意思,放电影能让大家都高兴,但也没意思,自己喜欢画画没得画。”

  1968年,文化大革命爆发两年后,朱传富又被分配到龙游电影院。在那里,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县城电影院远比乡村放映流动电影讲究,每逢电影上映,朱传富就要为电影画宣传画,效果如同今时今日各个影城张贴出的巨幅海报,时至今日,朱传富一直记得自己画的那幅《庐山恋》的电影宣传画:“《庐山恋》这部电影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不仅里面展现了山河美,还要体现出主角的心灵美,演员服装换得勤,还有了‘吻戏’,虽然只是吻在脸颊上。我画的海报就是巨幅的女主角像,背后青山悠悠,电影还没下档,海报已经不知道被谁给偷偷揭走了。”工作之余,朱传富走遍了“儒风甲于一郡”的姑蔑古国,龙游的山山水水早已在他心中成画,以至于多年后的今日,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龙游的山水:“因为实在是太熟悉了。”

  1984年,朱传富结束了电影

《江郞山》

  水送山迎开“三衢”画卷

  2010年,朱传富萌生了为衢州作画的念头:“年纪大了,想画画衢州的山山水水,其实也是觉得自己画风成熟,有功力,能画好那些山水。”朱传富在事前做足了功课,哪些地方有哪些景点值得去,他都认真记下,老伴见他一心一意要画衢州,干脆收拾行囊陪他一同去跋山涉水。“他一个人太没伴,我跟着也好照顾他,帮他洗洗衣服整理东西。”听到自家老伴这么说,朱传富羞赧地笑了。

  朱传富偕同老伴到各地游历采风时,都会受到当地文化界的大力支持。在开化时,宣传部的赖老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每到一个景点就会详细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而江山地区景点分散,当地的文化工作人员就分段陪同朱传富采风,“今天是这个小伙子带我到处看看,明天是另一位工作人员给我介绍景点,后天又换人了。好像接力赛一样。”朱传富印象深刻的是2012年10月份,他去钱江源采风,时逢“秋老虎”横行,登山途中,他的衣服由干变湿,由湿变干。热,真是热,然而江水喧闹如雷,水涨船高,朱传富顺流而下几十里,眼前景色过如惊鸿。他敞开衣襟,须发张开,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年纪。

  “每个要画的地方都要自己亲自去过,不能光看照片然后想象着画,光看照片是不知道周围其他景物是什么样的,这样画不出好画。”正因如此,三年的游历,每个地方在朱传富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开化的野趣,常山的秀气,江山的大气,衢江的文气……胸中有了丘壑,下笔自然有神。笔随心动,一幅画一画就是一礼拜。那些田野、菜园、农舍、巨樟、溪流、古寺在他笔下,幻化为浑浑然的墨色光影,裹挟着绿阴与鸟鸣扑面而来,是染了草木芬芳的野趣与天真。

  “在生活上的事情,老朱反应很慢,是真的糊涂。但一提起笔,一铺开画纸,他却如鱼得水,痴迷沉醉,要是放在古代,说不定他还是个秀才呢!”说起朱传富的“讷”与“痴”,老伴如此揶揄他。然讷讷寡言者未必愚,一到笔墨间,朱传富便灵气四溢。

  或许,对于朱传富来说,绘画早已跨越了爱好与兴趣,已成为融入生活的一部分,是表达情感的方式,纯粹到忘乎一切名利。也许也正由于这种纯粹,才让朱传富在作画上心无旁骛,耕耘不止。这一派平淡天真,跃然纸上,映照着他在绘画旅途中几十年如一日的漫漫修行路。(记者徐丽实习生徐聪琳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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