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 2015.07.20 来源:超级管理员
(文/图徐丽)
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胜利70周年
硝烟和炮声早已不再,
寂寥的墓地被杂草掩盖。
历史的伤口,
在和平年月的阳光下,
沉默许久。
一个月前的端午节,本报副刊编辑部收到了一封特殊的来信,信件详细地记载了73年前发生在衢江区后溪镇坝下村的日军侵略暴行。信件的主人是一位父亲和两个孩子,父亲的名字叫陈智宫。10年前,陈智宫一双念高中的儿女正在为学校里的暑期社会实践调查而伤脑筋,却被陈智宫的一句话醍醐灌顶——“我们的老家后溪坝下村民曾经遭遇日军的屠杀,你们多去走访那些老人,把当年的日军暴行记录下来,就是最好的社会实践,也算是为坝下村做了一件好事!”
没想到这个调查,竟断断续续地持续了10年之久。10年来,陈智宫的孩子们渐次长大,而记录在这份调查名单上、亲历当年日军暴行的老人们的名字也越来越少。陈智宫越来越迫切地意识到,公开并铭记这段历史刻不容缓。
陈智宫的桌上常年摞着厚厚一叠调查资料,他甚至绘制了一张当年坝下村的地形图,上面详细地标注着当年日军的进犯及屠杀地点。“战争,它对经历过的人来说,具体到炮火震动的感觉,烧焦的尸体,刺鼻的味道,子弹从耳边擦过的恐惧……我们必须记住战争带来的伤害,为了不能忘却的纪念。”陈智宫一边记录,一边义正辞严地说道。傍晚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晚霞的余晖投射在陈智宫身上,勾勒出一个伏案书写的沉默背影。渐渐地,从窗户缝隙透进的那点光,已经无法让他再继续记录任何东西了——但也许,这样的黯淡,反而更适合那些黯然悲伤的记忆吧。
鬼子来了
“那一天是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已经过去整整73年了,但一闭上眼睛,什么都清清楚楚的。”88岁的陈土香老人坐在院子里边摘菜边说道。老人的身后,是盛夏时节的院落,花木扶疏,浓荫遍地,靠围墙的一畦菜地瓜果满架。“现在的日子多好啊!但当年村里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却再也看不到了!”她的语调里有一种感伤。
时间倒回到1942年6月18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新婚不久的陈土香正在厨房里生火做饭,突然听到窗外嘈杂的脚步声和村民的喊叫:“菊英被鬼子抓到祠堂里了,快救人!”原来,当天一早,3个日本鬼子带着几个民伕从蒲潭嘴下船,欲进村抢掠财物。行至村中,遇上正要去村边池塘洗衣服的少女陈菊英,顿起歹意,当即抓住陈菊英,欲将其抓到村中祠堂糟蹋。陈菊英慌乱喊叫,被村民发现,当即奔走通知:“菊英被鬼子抓走了,大家快帮忙救人啊!”很快就有10多位乡亲赶到祠堂门口,鬼子见自己人少势单,便改变主意,将菊英押往村外欲带回鬼子据点。
当时,陈菊英的父亲陈微卅家正在杀猪分肉。听到这个消息后,陈微卅立即召集10多位亲朋好友,手持刀、叉、棍、锄出来追赶鬼子。陈土香告诉记者,陈微卅有见识、讲义气、性格刚烈,平时很受村民们敬佩,因此,沿途又有不少乡亲加入救人行列。因为路途不熟,当3名鬼子辗转跑到村外时,正好被村民追上,愤怒的村民们将鬼子狠狠揍了一顿。慌不择路的鬼子向人群开枪,当场打死了一名叫“老虎”的外村泥水匠。因为忌惮鬼子手中的枪,乡亲们立即散开,从多个方向包抄敌人。鬼子见村民众多,且熟悉地形,怕讨不到便宜,便丢下陈菊英,胡乱开枪,仓皇逃走。
善良的村民们都以为事情至此便应该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这仅仅是坝下村噩梦的开始。到了中午时分,鬼子大队人马从三个方向突然向村庄包抄过来,三四十名荷枪实弹的鬼子进村了。当家家户户沉浸在端午的节日气氛中,陈土香突然听到村子里响起了几声枪声。紧接着,她的丈夫,当时18岁的徐忠生急急忙忙地跑进院子,拉起她就跑,边跑边喊:“鬼子来了!鬼子来了!”
一寸河滩一寸血
日光如水,倾遍大地。江山港的水奔流至坝下村蒲谭嘴一带,已然是波平如镜。然而粼粼波光中,江面上的惨痛记忆却仿佛一下子被激活了。
“鬼子没有人性啊!”陈土香回忆道。当时,鬼子在村中抓住了年近60的陈存云老人,让他作为挑伕帮鬼子挑运抢掠来的财物。押到村外德禄横头时,鬼子抓住了躲在黄豆丛中的陈四化、陈卸荣寿,便将他们捆绑起来,然后用刺刀一刀一刀地将两人折磨致死后扬长而去。乡亲们后来找到尸体时,发现两人仅留后颈一层皮还连着身体。随后,鬼子又抓住村民陈雨寿、陈春林,割下他们的耳朵取乐,又将两人推到悬崖下的深潭里,见两人还浮上来,便开枪将他们打死。紧接着,鬼子又将陈高化、陈大嘴、陈荣寿等人枪杀后推下悬崖。后来,陈存云老人有幸逃出,事后每当提起此事,老人总是泪流满面。
在鬼子的三面包抄下,伴着密集的枪声,村民们慌不择路,纷纷逃往村子西南面的防洪堤。那里有一片三四百米长的河滩,河滩上长满了茂密的柳树、松树,正逢梅雨时节,河水湍急汹涌,连河滩上的河水都涨到了齐腰深。眼看游不过这片宽阔的河面,又没有退路可走,徐忠生硬着头皮拉着陈土香钻进这片河滩中的小树林,一路狂奔,一直到树林外侧靠河的边缘才敢停下来。当时,他们身后还有许多同样走投无路逃进这片树林的村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慌和恐惧。大家只能站在水中紧紧抱着树干,以防被河水冲出去让鬼子发现。因为树木繁茂,鬼子不敢贸然进入,竟架起机枪,冲着这片小树林扫射了10多分钟。20多位村民中弹身亡,血水染红了整片河滩。
“当时,陈微卅正游到我们藏身附近的一棵柳树旁,正要抓住树枝,突然被子弹打中胸口,立刻就被大水冲走了!”回忆起当年的惨状,陈土香的眼中蓄满了悲伤的泪水。她告诉记者,事后幸存的村民们一盘点,仅在这片树林中,被鬼子打死的就有21位村民。“吾石海、陈卸沙子、陈卸根、陈老五、双兰(姓什么已无人知)、陈红根、陈林林、陈卸林寿、陈义勇、陈樟彩、柴全福、蔡荣生、陈双林、陈雨修、陈微卅、林玉山尖、陈卸擎、陈金根、林罗卜大,还有陈智达的一个亲戚,陈卸贼家的一个亲戚……”陈土香和徐忠生喃喃地回忆着,这些名字,永远地留在了那个惨痛的记忆中。
惨绝人寰的屠杀一直进行到夜幕降临时分。当双手沾满鲜血的鬼子行将离开时,他们又将抓到的村民陈士林、陈耀五、叶卸高化、陈卸化、叶国祥、陈心祥、郑石头楠、水牛倪等人押走,为他们挑运抢掠来的财物。后行至江山五都地界,鬼子为寻开心,用枪托和刺刀将陈士林、陈耀五、陈卸化、叶卸高化杀害!其中陈耀五被刺数刀后昏死过去,后苏醒又被鬼子用石头砸死。叶卸高化身中17刀后昏死过去,苏醒后用汤布将流出体外的肚肠塞回包扎,经二天三夜才爬回家中,其中痛苦,非人能言。叶国祥、陈心祥、郑石头楠、水牛倪亲眼目睹了鬼子的杀人过程,在被抓至江山县城给鬼子当挑伕后,4人伺机逃出,才捡回了一条命。
五月初七,鬼子再次进村,因前两天鬼子的残暴行径,村民们都已逃往外地避难,基本上已成空村。后鬼子搜至老佛殿庙中,发现了毛柴侬母亲和陈智达祖母(姓名不详),便用刺刀将她们剖腹杀害。其中陈智达祖母被砍三刀,当时尚未断气,3天后才在庙中痛苦地死去。又过了10多天,陈礼长、陈土林在南塘被鬼子杀害……鬼子的暴行,令坝下这个当时仅300多口人的村庄一时间哀鸿遍野。37名村民被鬼子杀害,两户人家惨遭灭门,其中包括刚出生的婴儿1名。而村里共失踪2人,被打伤6人,被抓走8人,抢掠财物无数。真是惨绝人寰!
“好在那时河滩上那片树林很大,有两三里路长,宽的地方有三四百米,救了不少人性命,否则全村就很有可能被灭村。”徐忠生说道。
同仇敌忾,誓死卫家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遭到鬼子多次烧杀抢掠后,乡亲们便有组织地进行反抗。他们坚壁清野,派人站岗放哨,一有消息便迅速出村避难,使鬼子多次空手而归。同时,村人一有机会便伺机刺杀鬼子。
1942年8月,鬼子再次进村抢掠,村民陈礼盛被一名鬼子掉队兵抓住,逼其带路进村找大部队。陈礼盛假装答应,暗中将鬼子带向与村庄相反的树林里。一开始鬼子很警惕,拿枪指着陈礼盛,并保持五六步的距离,使陈礼盛无法下手。陈礼盛装出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令鬼子放松警惕,在经过一条小山沟时,陈礼盛跨过去后故意侧身弯腰,装着想扶鬼子一把的样子。鬼子挺得意,便单手提枪,抬脚便向对面起跳。就在鬼子前脚即将落地的那一刹那,陈礼盛猛地向前一冲,用肩膀撞向鬼子兵。鬼子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一下子掉到了山沟里。山沟又深又窄,约有一人多深,下面又只有一尺来宽,鬼子掉下去后根本翻不了身。陈礼盛便勇敢地跳下山沟,用石头狠砸鬼子头部,直至鬼子断了气。此时,陈礼盛也已精疲力尽,他担心附近极可能有鬼子兵,便艰难地爬上山沟,捡起鬼子的枪,用枪刺撬下沟沿的土,将鬼子填埋。然后,陈礼盛又将枪埋在另一条山沟,随后,到林子深处躲起来。第二天,乡亲们听说陈礼盛打死日本鬼子都很高兴,到那小山沟一看,鬼子还有半条腿露在外面没埋住,可见当时的紧急情形。
姚庆云抗战主题篆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