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雨

发布时间: 2017.05.24   来源:超级管理员

柴薪

  “黄昏的雨滴,是谁的心哭泣。”每当听到这句歌词,心里忍不住喟叹:茫茫人海里,知己在哪里。知己就是知音。人可以成为大自然的知音,人和人也能成为知音。比如,俞伯牙与钟子期,管仲与鲍叔牙,陈重与雷义,嵇康与阮籍。人和人之间,隔世也可以成为知音。比如,陶渊明与苏东坡,韩愈与欧阳修,“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杜甫晚年漂泊在夔州,咏怀宋玉,杜甫也可以是宋玉的知音。

  《诗经》《全唐诗》《宋词》《元曲》中,我一直认为,宋词里的雨水似乎要多些,总是没完没了下不完似的,尤其是黄昏开始下的雨。每一阙宋词仿佛都被雨淋过,拎起来抖一抖,都能抖下一身雨水。而抖干的宋词,打开后,里面又处处是月亮,溶溶的酽酽的层层叠叠的月亮。

  到了南宋,雨下大了,密了,绵了,地上长满了青苔,草木凄凄,人的心头就长满了愁绪,“一片春愁待酒浇,风又飘飘,雨又萧萧”又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而无论细雨沾桃花、疏雨滴梧桐,或是聚雨打荷叶,只要不是狂风暴雨,听上去总有一点凄凉、凄清、凄楚,如今在这些之外似乎再笼上一层凄迷了。任你有多少豪情壮志,义薄云天,怕也经不起如此的风雨吹打。雨,尤其是黄昏雨,该是一滴滴湿沥沥的灵魂,在窗外呼唤。

  我一直认为,汉语到了宋词已是风流雅致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境界了。

  而戴望舒的《雨巷》,让我徒增一丝忧郁和忧伤,余光中的《听听那冷雨》,却让我起了漂泊感和沧桑感。我是个喜静又喜动的人,或者说是个“矛盾”的人。静及思动,动及思静,但动也不怎么动,不可能剧烈地运动,只能走路散步,动得静悄悄的,就像“月移花影上栏杆”似的。

  看惯了春花秋月,花开花落,雨停雨聚,潮起潮落。人过五十,许多问题自然而然也就不成问题了。对许多人来说,人生没什么大起大落,而逆境和顺境,往往都经历过,但逆也逆不到哪里去,顺也顺不到哪里去,既不可能惊天,也不可能动地,更不可能泣鬼神。那么,乐就乐在其中,苦就苦中作乐。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人总有牵挂,但要懂得放弃,有得,也必有失。人生苦短,一路行来,风吹雨沐,山绕水环,山高水远,往事前尘,不知不觉就老了。

  “落花寂寂黄昏雨,深院无人独倚门。”

  几番风雨之后,一地落花,残红点点,原本是毁灭,却似乎成了一种繁华。在这种情境之中,想不惹尘缘,似也不能。那就策马前行,直接踏过去就是了。

  风雨催花开,风雨又送花去。风雨似有情,风雨又似无情。

  如今的黄昏雨下到哪里去了呢?

  只有记忆里的那场黄昏雨,却再也无法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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