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 2015.01.30 来源:超级管理员
姜汤
我和奶奶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但也不长。
小时候,每年只有熬到学校放假,我才被送回老家,其间的生活起居都由奶奶来照应,那心境用“脱笼放鸟”、“脱缰野马”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之前,我在外婆家的时间多,外婆是个规矩极多的老太太,夹菜不可以连续超过三次、吃饭不能咂嘴、掉下的牙齿要按上下之分扔床顶或床底,甚至是掏出的耳屎绝对不能用脚去踩……这些都有种种说法。比起外婆的严厉管教,奶奶对我则是放养,她从不勉强我做不愿意做的事,尤其是做作业,只会在我或是爬山、或是戏水、或是嬉戏,总之在外“癫”得大汗淋漓、嘴唇发紫、饥肠辘辘的时候,心疼地提醒:省点气力明天嬉。
于是,每年的暑假成了我一次次最快乐的时光。除了享受毫无约束的山野生活,味蕾也没闲着。每每回去,书桌的大抽屉里都放着土鸡蛋,抽屉一拉,鸡蛋翻滚着滑溜出来,这样储放的鸡蛋不会粘壳变坏,直到现在,当我从冰箱里往外扔臭蛋的时候,我总会想起老家的书桌,想起拉开抽屉,呼啦啦滚着的鸡蛋。除了一日三餐,奶奶经常会给我加点心,这在村里只有家里请篾匠、木匠或者抢收稻子的时候,请来的师傅们才会有此待遇。有时候是饭团,在铁锅里淋上山茶油,倒入米饭,只需撒入几颗粗盐粒,用铁铲不停碾压,不一会,一团团紧实、喷香的饭团就做好了。有时候是“仔铺”(鸡蛋面),把鸡蛋和地瓜粉搅拌好的面糊往烧热的大铁锅内一洒,面糊从锅身滑入锅底,极其均匀地摊开,很快,一片热乎绵软的鸡蛋面就摊好了,或是将鸡蛋面卷起切成宽面条状,拌入各种调料,撒上香葱,就像吃上了关中的凉皮;或是将红糖卷入热乎乎的鸡蛋面内,那甜香的味道至今难忘。有时候则是买上虾皮和鲜肉做回醅糕,也只有奶奶这么任性了,一没过节二没过年的做醅糕,这在村里很少见。蒸醅糕的时候,很多小孩都挤在我家门口,当蒸好的一笼醅糕“啪”一声反扣在大菜板上,奶奶动作麻利地揭掉炊布,切下几块放嘴边吹了热气,往我手里和嘴里塞,那情形就怕村里孩子们来抢吃一番。只有等我吃的肚子圆滚滚,实在是吃不下去的时候,她才会把醅糕分给其他孩子们。就连父母从城里寄回来的鸡蛋糕、牛皮糖、麦乳精,每次奶奶都要看着我吃完才放我出去玩。奶奶这种护犊子的行为多多少少地影响了我,“不知道和其他小朋友分享”的评语一直伴随着我幼儿园毕业。
奶奶护短在整个村都有名气。那年,因为捉鱼,我和村头的“憨宝”打了起来,手里用作捉鱼器具的畚箕砸在“憨宝”脚背,磕出一道血印,“憨宝”把我一推,我一屁股坐在河水里。这一切被奶奶和“憨宝”妈都看在眼里,已经七十多岁的奶奶一把甩掉手中洗的衣服,把“憨宝”妈推进了水里……这就是我自私、护短、可爱,又让我常常思念的奶奶。 这么多年,我的身上始终有股或浓或淡的山野气,忍无可忍的时候,也会抛外表的斯文于不顾,使性子撒泼,我知道,那是我身上留着奶奶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