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

　　作者简介

　　赵静  武汉晚报专副刊部主任，高级编辑

　　到达衢州，初春阳光正暖，薄薄的春雾笼罩着这座古城。宽厚的古城墙，即使搁在现在，也足够两辆小汽车相向而行，城墙上一对年轻恋人牵手漫步；城墙外，六旬年纪的两个大妈坐在石墩上，闲话家常；护城河边的小公园，桃花明艳，嫩柳低垂，三两个老人安闲地钓鱼。

　　这就是衢州。我突然明白，衢字的结构，一双人两双眼，走在美丽的街上，可以通达世界任何地方。这，也许就是衢州人自古以来梦想中的生活。

　　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市，1800年前，这座古城却是伴战争而生，地处闽浙赣皖四省交界，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这是一座年轻的城市，今年是她建市30周年，衢州市请来了全国知名媒体的副刊记者写衢州。我迟迟无法下笔，这里有太多看不透的风景，有太多未解的秘密，有太多温暖感人的故事。

　　古城无语，任春秋。

　　一盘未下完的棋

　　衢州最负盛名的应该是围棋发源地，烂柯山的传说。这是一个很有穿越色彩的故事。据北魏郦道元所著《水经注》记载：晋时有一个叫王质的樵夫到石室山砍柴，见两人下围棋，便坐在一旁观看。一局未终，下棋的人对他说，你的斧柄烂了。王质恍然醒悟，才知这一局棋没下完，人间已经过了数百年。“谁将百岁人间事，只换山中一局棋”。据说，全国名叫烂柯山的地方不少，但是衢州的烂柯山是唯一一个为道教列入“洞天福地”和“青霞第八洞天”的地方。

　　也许正因为如此，这里留下许多名人墨客的足迹。南宋爱国诗人陆游三过衢州，喜爱下棋的他，写下了100多首与棋有关的诗，其中，以烂柯山为典的诗更是不少。陆游三过衢州，都是他不得重用、壮志难酬之际，第一次过衢州时，本来在战场上铁马秋风的他，突然被召回临安面圣，但皇帝没有重用他，反而让他去福建主管茶盐公事，这让一心志在抗金的陆游感到备受打击。赴任路经衢州，写下了“晚风无奈落花何”。“切勿重寻散关梦，朱颜改尽壮图空”。

　　次年，朝廷又召陆游回京述职，陆游以为可以得重用，但行至半路，朝廷又让他留在衢州待命。这次，陆游重游烂柯山。“还家常恐难全璧，阅世深疑已烂柯”，表达了他当时复杂的心情。

　　陆游的故事，其实是我们很多人常有的境遇，而烂柯山的传说，是不是正可以让怀才不遇的陆游们有所安慰和醒悟：世事变幻难料，人生几十年转瞬即逝，恍如烂柯一局棋，棋局未终，人生已老，有些事，只能尽人力，难拗天意呢？

　　在衢州的第一天，春雨如丝的午后，我们走进烂柯山，古木参天，怪石峥嵘，山不高，仰头远望，即见山巅一条石梁悬空而架，仿佛是依山凿就的一座大石桥，又像飞跃的半天虹霞，蔚为奇观。石梁下有一个大洞，高约10余米，宽30米，南北深约20米，即是传说中王质遇仙之处，称“青霞洞天”。

　　参观时，人不多，几个孩子在洞天里，黑白棋子上跳来跃去，嬉戏，一中年男士专注地望着地上的黑白棋局，他看我好奇地看着他，好像懂得我的疑问，笑着说：“我想看看这是否真的是一个棋谱”。看来，他也是一个围棋爱好者。

　　一座小楼的秘密

　　衢州不仅有神迹降临的烂柯山，有神秘的龙游石窟，还有一个曾与中国命运有着重大关联、神秘复杂备受争议的人物——戴笠。

　　戴笠的名字是他上黄埔军校时，自己改的，取晋周处《风土记》“卿虽乘车我戴笠，后日相逢下车揖，我步行，君骑马，他日相逢君须下”，由此可看出当时30岁戴笠的野心和志向。

　　戴笠是衢州江山人，他的故居，就在衢州江山保安乡的一条小街上。

　　这座不起眼的小楼，白墙灰瓦、红柱泥地，跟普通民宅没什么两样，外观普通简单，内里却是机关密布，设伏兵，藏暗器。

　　戴笠故居正面看是二层小楼，实际上是三层，地下有一层暗室。

　　据说，这里是戴笠1943年亲自设计的，它占地面积只有300平方米，却有122扇窗，85扇门。民国期间，江山被称为特务之乡，那时，江山籍的将级军官就有60多位，在这当中，最有名气的要数“三毛一戴”——毛人凤、毛森、毛万里和戴笠。当地陪同的朋友说，江山话很难懂，几乎成了特务们之间的暗语，也不容易混进外面的奸细。

　　房子的设计上，跟戴笠的人一样神秘莫测，机关重重。一楼窗户很少，而上了二楼就如同走进了“迷魂阵”，7间房，每个房间至少有两扇门、三扇窗。戴笠的书房更是有4扇窗，6道门，其中有两道门后面有暗道，非常隐蔽，完全不易被发现，因为上面挂了山水画，还摆设了一些家具，在戴笠家呆了3年的保姆，也没有发现戴家还设有暗道。

　　戴笠母亲房里的化妆镜，也是一件“秘密武器”——运用特殊的反光，可以暗中对整个房间进行观察。

　　居室设置更是煞费苦心，每室均开两门。门户打开，室室可通，关上房门，门壁与壁板严丝合缝。若是不熟悉内情的人闯入室内，一转二转，就迷失了方向，不知身在何间了。而且相邻两个房间之间的房门特别低矮，戴笠身材不高，这些暗门的高度是按他的身材设计的，房门上都有暗格，如果出现意外情况，他可以随手从暗格里拿到武器。

　　地下暗室是戴笠收发电报的地方，至今还摆放着一些发报机。据当地朋友介绍，江山还有最后一名戴笠时期的女特务，只是早已经当了农民。

　　戴笠一生杀人如麻，也特别害怕被别人暗算，只是机关算尽，却算不到自己的结局。

　　走出大堂正厅，再回头，又看到戴笠遗像，像中人颇有些英俊，遗像两侧是章士钊题的挽联：“生为国家，死为国家，平生具侠义风，功罪盖棺犹未定。誉满天下，谤满天下，乱世行春秋事，是非留待后人评。”

　　笔杆子点评了枪杆子，这个评价至今仍然耐人寻味。

　　本文原载于《武汉晚报》2015年4月26日14版“深度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