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衢州国际孔子文化节期间，中国孔子基金会常务副会长、国际儒学联合会副
理事长刘蔚华来到衢州，这是他第二次来衢。 

  记者：孔子南宗有什么样的历史意义？

  刘蔚华：研究儒家历史的学者都知道孔氏大宗在宋王朝灭亡之后分为南北两宗
。孔子嫡系后裔世居曲阜，孔氏南宗是随着我国受到异族入侵以后出现的，“东南
阙里”和曲阜阙里遥相辉映。我看宋高宗把首都叫做临安，还是想重回北方的，衍
圣公孔端友在家庙内建立了“思鲁阁”也是这个心思。南宗在国难当头时诞生，在
以后几次大的历史变迁中，没有与国家政权分离的任何不光彩的记录。这在各种政
治势力都想利用孔子思想的情况下，是很不容易做到的。金人占据开封、统一北方
以后，在曲阜设立了一个衍圣公。这个衍圣公是配合金人政权的。以后，金人被忽
必烈打败，蒙古大军占领开封，也设了个衍圣公，这样，中国就出现了三个衍圣公
。三个衍圣公，两个是依附于金人和蒙古人的。唯一正统的衍圣公是南宗的衍圣公
。南宗在政治上一个显著特点是：在国家处于分裂状态时，南宗始终坚定地和国家
政权站在一起，代表了孔氏嫡系后裔是始终和国家命运联系在一起的。孔氏南宗的
出现，开创了南中国弘儒的传统，形成了我们国家整个文化中心的向南转移。儒家
学说发展到这个时候，出现了浙东学派，在儒学发展史上是一个很繁盛的时期，像
朱熹等人都曾到衢州礼拜家庙。

  直到民国时期，北宗南宗并存，政府承认双方都是嫡系，出现了孔子嫡系子孙
延续的两条发展线路。民国时期北宗的奉祀官是孔德成先生，南宗奉祀官是孔祥楷
先生。双线发展，南北奉祀，是历史形成的。由于历史原因，孔德成先生随着蒋介
石政权到了台湾。所幸南宗这一支嫡裔还在，他们真正继承了南宗的爱国、弘儒与
平民的传统，这是孔氏宗亲的真正希望所在。这里，我没有批评孔德成先生的意思
，但是我有赞扬南宗风格的意思，我相信南宗会把宝贵的传统坚持发扬下去。

  记者：有人认为“弘扬儒学，不一定正确。因为儒家思想中的重农抑商、保守
、存天理、灭人欲等，其实是阻碍市场经济的发展”。请问，儒家传统思想与现代
化是否矛盾？

  刘蔚华：问题正出在这里，当代浙江儒学研究顾虑重重。事实上这个问题早在
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讨论，经过20多年的学者探究，其基本的共识是：对儒家传统
思想应有一个“扬弃”的过程。传统儒家思想经由董仲舒、帝王，以及政治需要等
别有用心之人的篡改，的确存在一些落后、腐朽的思想，比如三纲五常、轻视妇女
等，有矛盾我们不回避，但本质上儒学传统与现代化并不矛盾。新加坡、日本、韩
国的发展就得益于儒学的弘扬，这是经得起历史考验的。孔子说：见利思义；儒学
传统中的诚信、仁以为己任、礼等，这些都是市场经济所需要的。儒学发展中有不
符合时代发展的，我们就不提倡。我们提倡的是符合时代发展的儒学，特别是伦理
道德方面的儒学精华，这是反映人类关系的、带有普遍意义的准则。

  记者：儒家的“儒”与儒商的“儒”有什么不同？孔孟时代的儒家道统有哪些
？

  刘蔚华：儒商是在儒家思想指导下的商业活动。我理解的儒学是一个发展的思
想，按现在的话说，是“与时俱进”的儒学。事实上任何一种了不起的思想，在历
史的发展中都需要扬弃一部分，保留一部分精华。宋代的儒学与孔孟时代的儒学不
同，但宋代的儒学与现代儒学又不同了。诚信、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仓廪实而知礼
节、义利兼重等都是儒商的必备人格要求。

  我在《中国儒家学术思想史》一文中认为，孔子的思想体系主要包括：（1）

价值本质上的天人转化，这是孔子建构儒学体系的思维起点。（2）人的尊严和价

值在于“仁”。人之所以为人，在于道德人格。（3）政治思想中的“德礼政刑”

，形成一种德治主义政治思想理论，这是对专制暴政的匡正。（4）“执两用中，

无过无不及”的中庸之道，中庸之道是贯通孔子思想各部分的方法论基础，它是对
殷周以来“中和”思想的继承因革和发展。（5）培养“士君子”的教育思想与“
好学”、“敏行”的认识论。?

  记者：《西方的没落》的作者斯宾格勒说，中国的传统儒学在汉代已死。美国
学者列文森也断言鸦片战争后中国儒学已没落。但他们都没看见儒学居然一直浸在
中国人的血液中。问题是从内部试图摧垮传统儒学的恰恰是我们的“五四”，如何
理解“五四”的“打倒孔家店”？

  刘蔚华：“五四”与“文革”中批林批孔截然不同。吴虞当年提出了“打倒孔
家店”，但晚年的吴虞后悔了。“五四”的“打倒孔家店”，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
生的：一个官学篡改下的儒学精神资源成了张勋、袁世凯复辟帝制的理由。倘使不
批判这种封建遗毒，“德先生”与“赛先生”就不可能来到了中国。

  北宗和南宗都是孔子的嫡系后裔，大家都在做工作，都在作贡献，都在传播儒
学精神。北方与东南两个阙里，都是孔子后裔传播儒道精神的重要基地。南宗、北
宗本是一家，可以有很多合作的内容与空间。双方应当相互支持，加强联系。从总
体上说，都是对弘扬孔子思想的支持。(巫少飞)